洛杉矶大火蔓延，加州保险业是否陷入更大危机？

界面新闻记者 | 蔡星卓

界面新闻编辑 | 刘海川

加州山火还在持续。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于2025年1月13日更新的消息称，洛杉矶地区的大火已经造成至少24人死亡，超过1.2万栋建筑被毁，烧毁面积超过60平方英里（约155.4平方千米），数万人流离失所。官员们介绍，洛杉矶县有超过15万人接到疏散命令，700多人在9个避难所避难。另外，帕利塞兹（Palisades）和伊顿（Eaton）火灾区从下午6点到早上6点实行宵禁。有说法认为，此次大火“是洛杉矶历史上最具破坏力的火灾”。

另据路透社1月13日报道，1月13日，随着“干燥、危险的”圣安娜风（Santa Ana winds）风势增强，“红旗警告”生效（当干燥、炎热和多风的天气可能引发“极端火灾”时，美国国家气象局就会发布红旗警告）。即便8500多名消防员从空中和地面扑救大火，洛杉矶市消防队长Kristin Crowley依旧对当地居民表示：“我们还没有摆脱困境。”

加州华人：空中弥漫着浓重烟味

“这是来自洛杉矶县消防局的紧急消息。你所在地区已经发布了疏散警告。请对任何威胁保持警惕，并准备撤离。把你爱的人、宠物和物资都召集起来。”2025年1月9日下午，居住在洛杉矶尔湾的华人程春林收到了这样一条紧急警报。与紧急警报一起发送到程春林手机上的，还有有关空气质量的公共安全警报。程春林向界面新闻展示的一则消息显示，由于大火产生的烟雾，洛杉矶县长滩市（Long Beach）某些地区的空气质量已达到“潜在的不健康水平”。

程春林告诉界面新闻，2025年1月9日，他去了洛杉矶国际机场附近区域。“空气很糟糕，可以看到路边的车身上都覆盖了灰尘，我自己也感到嗓子不舒服。不论是市区还是机场，空气的能见度都受到了影响，太阳光穿透进来是浓郁的黄色。”据程春林了解，部分航班备降圣地亚哥国际机场（San Diego International Airport）等洛杉矶以南的其他机场。

陈思语居住在加州洛杉矶县帕萨迪纳市（Pasadena），2025年1月9日，还在念书的她刚刚结束寒假，飞回洛杉矶的家中。“返航当天我在手机上就看到相关群组有大量关于火灾的信息。当我第一时间赶回家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陈思语看到，家中有窗户玻璃破损，屋里到处覆盖着灰尘。另外，周边很多街道上树木的枝叶已经折断。在陈思语试图向重灾区现场靠近时，发现道路已被封锁。截至1月12日，陈思语表示，她居住区域的火灾捐赠点会给有需要的居民提供口罩等物资，暂时没有物资缺乏的情况。另外，她们依旧照常上课。

直到2025年1月13日下午，野火的威胁还在持续，程春林告诉界面新闻，他再次收到警报。尔湾警局称飓风持续，并呼吁居民做好准备。“国家气象局再次挂起红旗警告，时速可高达百余英里的焚风将会持续到本周三（1月15日）为止， 这让刚刚才稍微控制住的洛杉矶地区大火和南加州各地区的又蒙上了一层未知数。”另外，警局建议大家准备好应急包。

山火持续背后：从异常天气到政治指责

半岛电视台2025年1月9日的文章回顾，加州林业和消防部门称，当地时间2025年1月7日，洛杉矶太平洋帕利塞兹社区（Pacific Palisades）发生了第一起火灾，并从那里迅速蔓延到其他社区。加州通常在一年中的6月和7月经历野火，并可以持续到10月。但今年的大火却违背了这一规律，在冬季最冷的1月份爆发。

火灾发生地南加州一直处于干旱状态，几个月来没有出现明显降雨。美国干旱监测机构的地图显示，对于2023年来说，截至2024年1月2日，加州96.65%的地区没有干旱状况。相比之下，对于2024年来说，截至2024年12月31日，加州只有40.9%的地区没有干旱。根据美国环境保护署（EPA）的一份报告，气候变化导致了野火发生的频率、季节长度和燃烧面积的增加。另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报道，异常的干燥和强风相组合，成为助长洛杉矶大火的两大危险因素。2025年1月9日的报道显示，在一些地方，强风的速度超过了每小时100英里。

除此之外，人们还对消防预算的削减产生质疑。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在2025年1月9日的报道里曾指出，火灾发生前一个月，洛杉矶消防局局长曾警告说，预算的削减阻碍了该部门应对紧急情况的能力。根据该市的预算文件，在2024-25财年和2023-24财年之间，该市消防部门的资金减少了176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29亿元），降幅为2%。不过，市议会于2024年11月批准了一项与消防员工会签订的为期4年、2.0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4.89亿元）的合同，以帮助提高员工的工资和健康福利。

报道称，在2024年7月的一份备忘录中，洛杉矶消防局局长Kristin Crowley写道，预算削减来自以下几个部分：取消58个职位；调整工资账户；取消一次性开支（例如为消防员购买新的呼吸设备）。2024年12月4日的一份备忘录显示，Crowley曾写信给消防委员会，称预算削减“对消防局维持核心业务的能力产生了不利影响”。比如，Crowley指出，在加班上减少700万美元的预算，严重限制了该部门准备、培训和应对大规模紧急情况的能力，并影响了他们清理灌木丛和检查住宅的能力。

不过，当被问及预算削减时，洛杉矶市长凯伦·巴斯（Karen Bass）表示，这不会影响该部门处理持续火灾的能力，并且还强调了该部门将从该市与工会签订的合同中获得的那笔额外资金。另外，报道称，预算显示，消防部门在2023-24财年超支了约666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88亿元），其中大部分超支是由于未编入预算的合同和加班等造成的。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消防部门的预算被削减，但警察局的预算增加了约1.2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24亿元），增幅约为7%。

尽管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些火灾是由特殊的环境条件造成的（包括接近飓风强度的风力、低降雨量和异常的高温），大火的持续仍引发了一场政治指责。据《卫报》报道，与其归咎于自然因素，共和党人转而指责加州州长加文·纽森（Gavin Newsom）未能确保有足够的水来扑灭大火。另外，同为民主党的洛杉矶市长凯伦·巴斯，因在大火开始之前没有从事先计划好的加纳之旅中返回而受到批评。

山火蔓延，加州保险业或陷入危机

加州是美国住房成本最高的州之一，例如房地产估价服务网站Zillow显示，太平洋帕利塞兹社区的平均房屋价值约为346万美元（约合人民币超2500万元）。截至1月8日，快速蔓延的大火吞没了位于洛杉矶西山的太平洋帕利塞兹社区、帕萨迪纳和阿尔塔迪纳（Altadena）的部分地区，以及圣费尔南多（San Fernando）北部的锡尔马（Sylmar）。据BBC报道，由于火灾路径上的房产价值高昂，保险损失预计将超过8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超586亿元）。

居住在加州北部硅谷的华人张丽萍已从事房地产行业8年，业务主要涉及硅谷房地产买卖、开发和管理。张丽萍向界面新闻介绍说，加州的住宅基本都是木制的。“我看过的房子可能得有上万套了，偶尔能见到砖砌的住宅，但非常少，也只有少部分高楼才使用钢筋。”张丽萍介绍，用户在加州购买住宅时，是否需要购置火灾险，是由房屋是否被划分为火灾区决定的，其依据是每个住宅对应的NHD报告（Natural Hazards Disclosure Report，即自然灾害报告）。

在张丽萍向界面新闻展示的一份NHD报告中，其中一项显示需要选择房子是否在“火灾危险等级高或非常高的区域”，而是否在此区域由加州林业和消防部门认定。“如果房子在这个区域内，那么购房者必须要缴纳火灾险。银行贷款之前就会审核房屋是否在火灾高风险区，如果在，银行会要求买家买保险，才会同意放贷。”张丽萍介绍，房屋的保费和保险公司、房屋地段、重建价格等因素都有关系。

张丽萍回忆：“近几年，年年有火灾，很多保险公司选择退出加州，2021、2022年时火灾险就很难买了。我记得2021年时，火灾险只需要4000美元一年（约合人民币2.9万元），2022年就翻倍了。”据BBC2025年1月9日报道，随着野火的威胁不断上升，保险公司在加州面临这些毁灭性灾难风险的大片地区撤回保险，这已经成为全加州房主的一场危机。

根据加州保险部（California Department of Insurance）的最新数据，在2020年至2022年期间，保险公司拒绝续签该州280万份房主保单，其中就包括目前大火肆虐的洛杉矶县的53.1万人。“作为加州的居民，我们普遍担心房屋火灾保险会因此大幅度涨价，因为一些保险公司很可能会倒闭或者撤出加州。”程春林说。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改变这场“保险危机”，此次大火发生前不久的2024年底，加州保险部门刚刚发布了新规，以扭转一些大型保险公司拒绝在加州招揽新客户或决定不续签现有保单的趋势。根据该规定，保险公司可以将再保险成本转嫁给消费者，不过金额不能超过行业标准。据美联社2024年12月31日的报道，转嫁行为是为了扩大保险覆盖范围。“直到最近的这场灾难发生之前，我们都认为我们可能会迎来转机。”总部位于加州的非营利消费者组织United Policyholders的执行董事Amy Bach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说。

取消保单的问题迫使一些房主失去火灾保险，或者，他们可以选择使用州政府设立的一个项目——“加州公平计划”（the California FAIR plan），但此项目没有获得纳税人的支持。“加州公平计划”中保单的保费高于传统的私人保险，覆盖范围更小，通常要求房主以更高的成本购买额外的“一揽子”保险。张丽萍一家在原来的保险公司撤出加州后选择的就是加州公平计划的保险。“我们家的房子正好需要火灾险，火灾险和普通房屋保险一起计算之后，‘加州公平计划’的保险会更便宜。”

有观点认为，当保险公司停止为居住在受野火威胁地区的人提供保险时，此计划通常是最后的手段，被视为“临时的安全网”，但针对该计划的质疑声不断。有报道称，“加州公平计划”只有很少的储备金来支付野火索赔。分析显示，“加州公平计划”为强制疏散地区约105亿美元的财产提供了保险，这比该计划能够从自身储备中支付的金额要多出数十亿美元。

据《福克斯商业》报道，2025年1月10日，加州保险监管机构宣布，对受此次山火影响的南加州地区的房主保险政策实施为期一年的取消禁令。该禁令适用于指定区域的所有房主、共管公寓业主、移动房屋业主或住宅租房者的保险政策，它禁止了因野火风险而对保险取消或不续订。加州保险专员Ricardo Lara对此表示：“我正在使用我的暂停权来阻止保险公司取消或不续签受野火影响地区的保单，这样人们就不会在这场可怕的事件中面临寻找新保险的额外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