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锋：“特朗普关税”是开倒车，美国定会反对美国

【直新闻按】4 月 15 日，美国白宫披露了一份实事清单（Fact Sheet），清单提及 " 中国对美出口商品最高可被征收 245% 的关税 "，国际舆论倾向于认为这是美国继续 " 对华加码 " 的迹象。在次日的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发言人林剑只是淡淡回应道：" 具体的税率数字，你可以问问美方。" 很显然，对美国单方面操弄的数字游戏，中方秉持了一种 " 不值一驳 " 的鲜明态度。5 天前，中方明确表态：如果美方继续关税数字游戏，中方将不予理会。

百年变局，惊涛骇浪。眼下围绕 " 特朗普关税 " 的国家间博弈正在进入深水区，表征恐怕是 " 话赶话的回合制加码 " 正在降速，牌桌之外的博弈力量正在广泛积聚。历史总是告诫人们，战场上的平静往往比喧嚣更具威慑力，它往往意味着下一场交锋正在进入倒计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看破对手、读懂美国，是长期性的刚需。4 月 14 日至 16 日，直新闻团队特派记者辛泽铭、秦飞在南京大学先后专访了朱锋与成汉平两位学者。在昨晚推送的《成汉平：越南记者告诉我，中国会赢丨关税风云》中，长期深耕东盟研究的成汉平教授发表了他的见解，今天这期《关税风云》将以朱锋教授的视角，聚焦美国。

朱锋教授是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执行主任、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中华日本学会副会长、中央外办和外交部重点合作智库首席专家。资深的电视观众对朱锋应该不会陌生，早在 20 多年前，朱锋就已登上央视新闻栏目与水均益对谈国际形势，常有金句流传。朱锋 1981 年考入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1991 年 6 月成为中国第一位国际关系学博士学位的获得者。曾在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 ( CSIS ) 等国际知名机构担任访问学者。

40 余年奔波于太平洋两岸的学习研究，让朱锋对中美关系的历史经纬、发展变迁有着深刻的观察与体悟。

特朗普的 " 美国利益受损 " 论是否站得住脚？" 让美国再次伟大 " 口号的原创作者里根总统又是如何通过调整产业政策让美国主导经济全球化的。开历史倒车的特朗普能否如愿以偿以他的方式重塑美国的全球霸权？历史又将作出怎样的公正审判？面对百年变局的惊涛骇浪，中国计将安出？在风险升高的时代，如何因势利导、化险为夷，将 " 战略动荡期 " 扭转为 " 战略机遇期 "？

带着一系列疑惑，我们的记者走进朱锋老师的 " 书斋 "，迎来的是高能与智慧的回答。本次访谈时长超过 40 分钟，实录全文接近 7000 字。耐心看到最后，也许您会理解《美国反对美国》的作者在序言里留下的那句话：美国这样一个大国，凡是在能发现肯定性力量的地方，都能发现否定性的力量。

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朱锋接受直新闻特派记者辛泽铭专访。

以下是访谈实录全文。

直新闻：朱锋老师，您长期关注中美这对 " 大两岸 " 关系。当我们迎来 " 特朗普 2.0" 政权，您会不会觉得太平洋的 " 水温 " 一下子升高了？

朱锋：水温不仅陡然升高，而且中美关系自 1979 年 1 月 1 日建交以来，现在确实正在进入一个 " 惊涛骇浪 " 的状态。

根本原因就是特朗普 2.0 时代，美国不仅完全转向了贸易保护主义、自我利益中心主义、民粹主义，甚至特朗普 2.0 想要终结原来自由开放的国际贸易体系，而且要把美国的利益诉求强加到世界各国头上。

所以最近的关税战、贸易战实际上背后还有金融战、科技战、产业战，还有市场战。但最重要的问题是，特朗普这样一个自以为是，以美国利益为中心的总统，他想要颠覆这么多年的国际贸易和开放自由的全球治理体系，所以他不仅是给中美关系带来 " 惊涛骇浪 "，确实也给世界带来 " 波涛汹涌 " 的不确定性，世界甚至有可能进入混乱、萧条的这样一个令人极度担忧的时刻。

直新闻："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国家间关系的紧张必然伴随着密集的越洋电话、电报，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无数通电话、外交电报往来飞驰于太平洋两岸。除了中美双方的外交系统、情报系统全速运转，民间的沟通是不是也非常密集，尤其是中美商界与学界的朋友。这几天您有没有跟大洋彼岸的美国朋友交换意见？

朱锋：我最近也刚刚参加了某个研究中心主办的一个会议，和美国一个基金会共同就当前中美关系，不仅是如何应对，更重要的是如何管控风险、避免冲突升级，我们关起门来整整对话了三天。

所以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中美越是 " 惊涛骇浪 "，两国的社会力量、民间力量、两国的有识之士就越需要敞开心胸。大家需要对中美关系如果真的走向全面 " 脱钩 "，对两国人民的利益，对整个世界的和平稳定发展的这种灾难性的影响，我们一定要有高度的警觉。

一方面是特朗普上台，他基于这种个人的自私和狂妄，给中美关系和世界带来的 " 惊涛骇浪 "；但另外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事实上中美两国的社会交往沟通其实也在不断地增强。最近访问中国的美国学者、美国智库人士也在不断地增加。所以我觉得这就恰恰应验了我们习近平总书记的战略性判断：中美关系的基础在民间。

直新闻：我个人认为，特朗普这么做一点也不像一个 " 刚刚上任的总统 "，去聚焦美国国内议题，倒是很像执政末期 " 坐困愁城 " 不得不在对外战略上走激进路线 " 搏一把 " 的感觉。您觉得呢？

朱锋：我觉得你的观察还是挺客观的。特朗普 2.0 一上台，其实跟他第一任期比已经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

首先，第一任期特朗普还是华盛顿政界的一个 " 外来者 "，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为华盛顿政界的最重要的所谓 " 体制内 " 人物，而且他现在已经成为美国共和党政治势力最重要的政治 " 大佬 "。所以共和党对他的附和、听命、跟随，可以说已经到了在美国政治史上都很难想象的程度。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特朗普第二任期很大程度上，他就是要来实现自己作为所谓美国政治 " 天才 " 的宿命，他所信仰的美国政治给予他 " 命运的掌控 " 和 " 使命的执行 "。

直新闻：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有点不满足于美国国内 " 小小的改革 "，他谋划的是更大的世界棋局？

朱锋：对。所以特朗普现在不仅代表白人右翼极端保守主义势力，他现在也代表想要进一步巩固美国单极霸权利益，使得 " 美国变得更加强大 " 的利益群体。所以他现在的很多做法确实不仅让人感到非常惊讶，最重要对美国国内和国际社会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震荡。特朗普就是个奇人、怪人，更是一个狂人，但是这就是他的个性，就是他自认为的命运的选择。

直新闻：老百姓非常关心如今的 " 风高浪急 "，会不会像上世纪 30 年代的局面，经济萧条之后伴随着世界大战？

朱锋：我觉得三战的可能性不能排除，但是这个可能性非常微弱。

但是另外一方面，特朗普的关税战、贸易战，到底会不会把世界拖进新的经济大萧条，现在来看，这个可能性确实处在一个往上升的阶段。

直新闻：中国与欧洲这种体量的稳定力量，能否对冲美国的风险？

朱锋：不容易。而且现在对特朗普 " 对等关税 " 的制衡，就是中国。欧洲虽然也采取了加税，但是欧洲只是对美欧贸易总额 280 亿美金不到 14% 的这部分加税 25%。

所以现在来看，尽管 " 风高浪急 "，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并没有看到今天世界各国抱团对特朗普进行集体的制衡，很多国家也面临着一个非常明确的利益选择。所以从目前来说，真正制衡特朗普的有效力量不全是外部力量，更是美国民众、美国社会、美国的 " 三权分立 " 体制。

朱锋表示：美国国内依然存在强大的力量可以制衡特朗普的倒行逆施。

直新闻：刚刚我们在校园里漫步的时候聊到了太平洋 " 水温 " 的问题，我们知道在 " 特朗普 1.0 与 2.0" 之间还有拜登执政的四年。如果要将这三个时期的中美关系进行一个具象化描述，比如放在一个坐标系里，横轴代表时间的演进，纵坐标代表中美关系的紧张程度，您会如何定义这三个时期的走势斜率？

朱锋：这三个时期中美关系的走势和斜率，就像你说的，确实是在不断地走向紧张、竞争、对峙甚至局部的冲突和较量。

因为从 1979 年 1 月 1 日中美正式建交后，整个 80 年代，美国当时最大的对手是苏联，所以中美关系当时甚至被称为是 " 蜜月期 "，中国也被美国定义为 " 准同盟国家 "，包括老布什政府上台，中美关系依然还是保持了积极进取的态势。

当克林顿政府上台，从 90 年代初期甚至到中期，中美关系也实现了进一步紧密化，尤其在经贸领域，美国给了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欢迎中国加入 WTO。

所以中美关系自建交以来，一度处在一个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合作共赢的积极的发展阶段。中美关系的发展也是中国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经济不断走向世界舞台中央一个非常重要积极的国际因素。

但是 2017 年特朗普第一任期上台，他发表的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第一次把中国提到了俄罗斯之前，认定中国是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在英语的语境中，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就是最大的威胁，最大的潜在的敌人的含义。所以特朗普第一任期中美关系开始出现质变。特朗普 2018 年开始对中国发起贸易战，到 2019 年的时候，宣布对中国对美出口的 5,000 亿美金的产品加征 15% 的关税。

那么在习近平总书记的领导下，中美两国也进行了将近两年的沟通对话。2020 年的 1 月 15 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刘鹤在白宫也和特朗普签署了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但是紧接着疫情爆发，美国是世界上三年疫情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疫情对美国经济的冲击，对美国社会的影响，以及特朗普政府在应对疫情方方面面的一系列自以为是的做法，导致特朗普最终在美国总统大选中输给了拜登。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拜登政府上台了，其实他实行的政策是 " 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义 "，延续特朗普对华的战略打压政策。

现在特朗普重新上台了，美国的中国政策不仅没有实质性的缓和和调整，反倒疯狂地发起关税战、贸易战，所以在很大程度上，现在来看中美关系不仅 " 风高浪急 "，确实又到了一个何去何从的非常关键的历史时刻。

直新闻：聊聊正在发生的中美关税战吧，确切地说这不是一场 " 刚刚爆发 " 的博弈，而是一场长期博弈的陡然升级。您如何研判特朗普的动机，他想借助关税这个工具撬动什么？

朱锋：特朗普使用关税作为所谓的进一步推进、追求、实现美国霸权利益的手段和筹码，背后的因素是非常多样化的。

首先在于特朗普他代表了美国白左极端保守主义的经济金融和政策思维，就认为在贸易问题上所谓 " 世界都欠美国的 "，中国从美国所谓 " 榨取了大量的钱 "，这种观点是完全不合理的。

到了我这个年龄，我们亲眼目睹了中美关系过去 40 年非常紧密地发展，中国改革开放，我们生产大量物美价廉的产品进入美国市场，让美国的人，特别是中下层的美国人民有了生活品质的保障。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中美关系的互利合作是中美关系的主轴。

但是特朗普现在完全改变了美国原来的这套话语体系，不仅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最重要的是，他代表的美国利益中心主义、美国民粹主义、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思维方式不仅根深蒂固，而且他要把它变成今天美国的政策实践。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关税战背后的核心就是特朗普这样的 " 美国狂人 "，他们对看待美国利益，看待世界，看待美中关系的那种偏激狭隘，甚至非常错误的思维方式。贸易战的本质说到底，还是特朗普想要利用美国的单极霸权地位和实力，改变游戏规则，让美国获得更多的金融财政收益。

今天的美国社会，右翼的科技、金融势力和特朗普这样的极端保守政治势力结成了一个新的同盟，他们想要进一步牺牲原本美国和世界其他国家开放合作的关系，让美国在单极霸权的超强势力地位上，能够坐稳、做大、做强。

但是代价是什么？不仅有可能给美国带去经济萧条，更可能给世界经济带来巨大的破坏，同时也使得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主导推行的开放、自由的国际贸易体系和国际全球治理体系正在面临崩塌。

特朗普团队的真实动机远远超越关税和贸易问题。变成了今天凶狠、恶毒地对待世界、对待原有的国际规则，对待美国和世界互动关系中应该具有的这种起码的相互认同尊重，这些资源都被特朗普抛到脑后了。

朱锋表示，历史会对 " 特朗普乱象 " 作出公正审判。

直新闻：也就是说他想要的依然是美国的世界霸权再上一个台阶，想要改变既有的世界规则，他能够实现吗？

朱锋：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重要，特朗普能不能实现？我的回答是，任何人想要开历史的倒车，妄图忽视本国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坚持的基本原则、规则和基于相互尊重的共同利益，最终一定不会有好的下场。

我相信历史永远会给我们最终的答案。任何人不管你是哪个国家民族文化，你只有站在正义和人类共同利益的一边，才能为自己的政策和作为带来一个合理的答案。

特朗普 4 月 2 日宣布 " 对等关税 "，然后面临美国国内股市、债市、汇市起伏跌宕的 " 三杀 " 局面，4 月 9 日又宣布所谓的 " 暂缓 90 天 "。但是问题就在于，特朗普的贸易战从一开始就违背了自由、公正、开放的全球经贸联系基本的治理体系和治理原则。

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特朗普的关税战贸易战不仅不会给特朗普带来任何实际的收益、声誉，更加重要的是如果他不能迷途知返，还是继续这么狂妄地推进，我相信他最后会受到历史公正的审判。

直新闻：比较 " 反常识 " 的地方在于，美国作为世界第一消费大国必然伴随着贸易逆差，但是特朗普却将这种合理逆差视为一种 " 贸易的不平衡 "。也有观点认为，在维系美元霸权与追求贸易平衡之中，美国只能顾一头，没有两个便宜都占的道理，这也违反经济学逻辑。您对此怎么看？

朱锋：我觉得你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就是为什么美国会在货物贸易上出现这么大的逆差？根本原因就是 1988 年里根政府执政的时候，考虑到美国国内用工成本上升，工业生产的环境成本上升，就利用美国强大的美元体系、高科技和工业制造的能力优势，将大量的制造业外包，英文叫 outsourcing，然后美国的制造业只保留一些核心的产业，像飞机、汽车、芯片、无线电等等。

这就是 1988 年的 " 里根经济学 "，使得大量的美国制造商主动去寻找更成熟能干、用人成本比美国更低的工人，跟资源更接近、跟市场也有更紧密联系的地方。所以现在美国成为货物贸易的所谓 " 逆差国 " 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我们中国或者其他国家对美国进行什么 " 疯狂的低价推销 "，而是美国自己的产业政策曾经作出了导向，这是美国人自己选的。

尽管在货物贸易上，美国每年有将近 1 万亿美金的逆差，但美国也是全世界最强大的服务贸易国家，美国一年的服务贸易顺差就超过 3,000 亿美金。所以特朗普现在根本只谈货物贸易，不谈服务贸易，是利益中心主义、自以为是的极端主义。他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只看到所谓对美国不利的，而不看背后真实的原因，甚至故意忽视背后的真实原因，同样也不能客观、准确、平衡地来对待。中国帮助美国度过 2008 年的金融危机，源源不断生产价廉质优的产品稳定美国的物价和社会发展，但特朗普完全闭目不见。

而且中美的服务贸易，美国始终处于顺差国。包括这么多年，这么多中国学生去美国留学，美国学费又是世界上最贵的，我们给美国带去了多少服务贸易资金，但是就是特朗普这样一个狂妄、偏执、偏激的人，无视中美这么多年相互尊重、合作互利的关系，完全选择性地去进行他所谓的 " 判断 "，而根本不看事实。

直新闻：那么除了中美之间的关系，包括像加拿大、欧洲这些美国的传统盟友也说特朗普这一次的关税战让他们之间的关系 " 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您对此怎么看？

朱锋：现在美国的西方盟友感到非常的失望，也受到加税政策的实质性打击。但是，特朗普 " 棍棒乱象 " 到底会持续多久？会对今天的世界政治权力结构、" 盟伴 " 体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不是通过简单的欧洲和加拿大的痛心和抱怨，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的。

美西方的 " 盟伴 " 体系出现了裂痕、新的不确定性，但我们不要简单的过早判断，这必然会导致这种 " 盟伴 " 体系的崩塌。

直新闻：这场关税战比较耐人寻味的地方在于，美国试图通过 " 关税大棒 " 把包括盟友在内的各个国家逼上谈判桌，但是谈判的具体诉求或者说落点很可能是要求这些国家以 " 牺牲对华关系 " 为投名状。这个风险是否存在？

朱锋：特朗普说那些不对他进行反制的国家都是 "kiss his ass"，这话在英文中是非常恶毒下流的，等于说 " 他们都来舔我的屁股 "。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今天真正对特朗普采取坚定明确的反制措施的，除了中国就是欧洲，但欧洲的反制措施是非常有限的，也是非常克制。所以说到底，国际关系的本质都是由利益、权力和实力所决定的。

包括你刚才说的，欧洲和加拿大的不满，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会使得它们和美国的关系出现实质性的变化？我个人认为，第一，还没有出现实质性的变化；第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其实还是采取了所谓低调、迎合，甚至一定程度上主动示弱的方式。

直新闻高级记者、《直播港澳台》主编辛泽铭

直新闻：英国《金融时报》发表过一篇文章，说 " 其实美国也没有那么重要 "，美国商品进口在全球占比仅为 13%，世界上其他国家还可以相互做生意。那您认为，这一次关税冲击是否会促使其他国家考虑转换贸易联系？

朱锋：特朗普要执政 4 年，如果他的邪恶政策不能有所收敛和修正，那确实会让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考虑作出新的调整。

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又是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家，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回避中国的影响、中国的吸引力。所以我也坚信，一个坚持在自由开放贸易问题上，高举人类命运共同体大旗的中国；一个经济不断走向稳定，不断涌现科技创新成果的中国，确实和美国特朗普的狂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新闻：我们正在谈话的当下，习近平总书记正在进行他今年的首次外访行程，目的地是放在了东盟方向。我们都知道，东南亚地区始终是中国周边外交的优先发展方向，也是中国开展区域合作成果最为丰富的地区。在这个惊涛骇浪的百年变局，" 周边命运共同体 " 的含金量走上了历史新高。您如何评价我们的最高领导人经略周边的一系列动作？一场新时代的合纵连横是否正在上演？

朱锋：我觉得特朗普的这种狂妄做法，恰恰生动地证明习近平外交思想强调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使命，让中国为世界的发展提供中国方案、中国智慧，对世界和平稳定、相互团结、共同发展的重要性。

最近习近平总书记对东南亚三国的访问，以及 4 月 8 日我们的中央周边工作会议，其实也再次向世界传递了非常建设性的中国声音。

所以我相信，面对特朗普给世界带来的 " 惊涛骇浪 "，一个继续崛起强大并且为全球治理提供智慧的中国，是所有国家都必须去认真思考、进一步交往以提升发展的最重要的国家之一。

直新闻：最后一个问题，恐怕也源于 " 革命的乐观主义 "，特朗普 2.0 这 4 年是不是延长中国战略机遇期的一个窗口？

朱锋：理论上来说，今天一个狂妄自私的特朗普和一个胸怀世界造福人类的中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个鲜明对比本质就是一正一邪。

但是作为一个国际关系学者，我也非常坦率，国际关系的利益重组也好，格局重组也好，它的本质并不是简单的我们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好，本质的动力还是力量的对比，实力的影响。

所以从中国的角度来讲，当然会有更多国家认为，美国对中国的栽赃陷害、指责、遏制事实上是不得人心的，这当然对中国是有利的。

但是同样我们也不能简单地认为，特朗普治下的美国将会自动地给中国带来巨大的战略红利，因为这个战略红利的再分配、再组织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

今天的美国让我 " 既惊又喜，既喜也忧 "。

" 惊 " 的是，美国人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混蛋？" 忧 " 的是，特朗普这么折腾美国、折腾世界，会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喜 " 的是，美国总是把中国作为最大对手，不断地妖魔化中国、打压中国、遏制中国，特朗普这一系列极端的内外政策，恰恰告诉世界，这是站不住脚的，是你美国自私自利的利益的延续。美国打压中国所借助的话语优势，必然会破裂。

但是正如我刚才讲的，国家间竞争远远不是简单的一城一池、一时一地，更不是简单的某一个政策议题，它在宏观上还有一个整体的结构性的框架。所以不管特朗普怎样折腾，在习近平总书记的指引下，我们把中国的路走稳、走实、走好，一个不断崛起的中国，一定会为世界提供更好的方案与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