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价党，当下旅游行业的最大弊病？

01

这两天，人在日本，抽时间和一个旅界老读者 A 总线下相聚。

A 总，40 来岁的东北汉子，十多年前全家移居日本香川县高松市，现在日本四国地区做包车、地接，他说兄弟，这两年啊，日本旅游是真火了，客人也来得多了，像今年清明节就忙到腿软，但也有一个问题很明显：

就是那些特别 Low 的客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他说得挺难听，我正寻思这话到底该怎么回复。

A 总自己聊上了，他认为至少有三种客人，他们公司今后是不想再接待了。

哪三种？

他说，第一种是那种特别喜欢比价的，这种人往往态度特嚣张，上来就要求免费提供详细行程，让我在指定时间内给他事无巨细地标明司机多少钱、油费多少、停车费多少、餐费多少、景点多少，生怕我们多赚他一块钱。

" 通常这种客人，也会在小红书、飞猪上多方比价，5 家起步，10 家不算多，他们可能拼多多用习惯了，总想砍你一刀，口头禅是 " 别人家怎么比你便宜 "？"

对于这种类型的客人，A 总说他从来不会不好意思拒绝，反正那些好意思为难你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他情绪亢奋，赶忙问那第二种呢？

A 总继续说，就是那种花了点钱过来装大爷的年轻人，这种客人是接上了才能发现自己 " 踩雷 "。

按照他的描述，这种客人天天刷社交媒体，之前可能都没来过日本，却以为自己对所有目的地熟得不能再熟了，非要告诉你这攻略里是咋讲的，短视频里怎么说的，鸡蛋里挑骨头就算了，往往还喜欢超时。

我问他，你接都接上了，怎么破啊？

他说，不伺候啊，这种廉价客人无非就是想占我们便宜，还想骂你服务不好，超时了，该多少钱多少钱，平台又不是没有规定，行程他和我挑挑拣拣，那我们就按之前敲定的来，到点我发车，多等一分钟算我输。

我心说你可真 NB，嘴上却忍不住问那还有最后一种呢 ......

他说，最后一种就更恶心了，目前只有一小部分客人有这毛病，就是来了以后，吃挺好，玩挺好，走的时候差评威胁，哭穷，要赠品，要优惠，要白嫖 ......

" 我擦！"

" 你穷你有理啊？"

" 还有什么比道德绑架，去勒索商家更恶心的？"

" 这时候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句 What he FXXX！"

A 总一连串圈圈叉叉的输出，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只能低声劝，哎，哥们，现在同行这么卷，你不服务，那万一别人 ......

他很不以为然，表示首先你做旅游产品得有壁垒，东京、大阪、北海道没得选，你就只能和其他服务商一起卷，但好处是我们现在做的是日本冷门地区，不是谁都能做，也不是谁都愿意做。

他举个例子，比方说，大阪的车队想过来做我们四国地区的活，一来一回三四个小时，人工成本、油费一下就上去了。

日本四国直岛 / 旅界实拍

" 所以，我们这本身价格已经有优势了，那些图便宜的 " 比价党 " 还过来找骂，不是太 ZUO 了吗？"

除此之外，A 总认为纯粹比价的这些客人忽略了一个本质问题，羊毛出在羊身上，一分钱一分货，而出来旅游寻找性价比本身就是一个 " 伪命题 "，因为旅游就是个没有性价比的事情啊！

他说，像你这种来过日本几十次的，可能才会来四国地区，这地方本身供应商就少，能做到我们这么专业服务的也少，出来玩除了价格，也得考虑服务不是？

" 比如，你这次想去紫云出山，那很多地接社、包车服务商可能都不知道这两年樱花季想上山是需要提前预约停车场的，这费用谁出？提前多久预约？车牌提前多久能确定？这些全都是痛点，但也都是壁垒，只有对目的地研究透彻的服务商才可以做，而找到我们的客人是能听得进去我们意见的。"

香川县大热赏樱景点紫云出山需要预约

" 再比如，直岛、丰岛每个博物馆、美术馆几乎都需要预约，还有几点渡轮上岛，几点渡轮离岛，你可以自己查，也可以交给我们定制，但这个我们也是要收费的。"

所以，拜托这些客人，你们又不是买菜砍价，干嘛出来玩一趟要把自己活成菜市场老太太？

A 总说得头头是道，看我一时语塞，说这些还都不是最扯的，在旅游行业，他认为有一句话已经被玩烂了—— " 顾客就是上帝。"

他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

" 顾客是上帝 " 本身出自日本演歌歌手三波春夫，类似还有 19 世纪末美国企业家 " 顾客总是对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话被挪用进了旅游经营和服务领域，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压榨服务人员的借口。

A 总反问我，那些很多只想掏廉价团费用想享受贵族服务的客人，他们真的配得上上帝称号吗？还有稍不满意就差评伺候，旅游行业真的需要这样的上帝吗？

他猛喝大一口水，继续喷，" 现在我们做旅游的之所以这么卷，不就是因为一大堆同行在自降身价，甚至倒贴拿单子，跪舔式迎合这些低端消费者吗？"

看他终于喷累了，我说，老哥，干脆我来替你总结下吧：你的核心观点就是不应该对一些客人过度服务，是这个意思吧？

A 总说，是也不全是，我们做旅行社的想赚钱，自己首先得学会筛选客人，过度服务低端客人的结果就是没时间、没精力伺候那些真正给旅行社创造高端利润价值的客人了。

最可怕的是，一旦市场被低价绑架，优质的旅行社要么出清，要么和那些低端社一起降低服务标准比烂，最终劣币驱逐良币，这就是客人想要的吗？

" 实际上，一些同行带环市场风气后，这种消费观念会影响我们整个行业生态，希望客人不要把四国这块日本最后旅行社净土也搞乱了。"

说完，A 总还觉得不过瘾，继续补了一句，" 说白了，有些 Low b 浑身都是敏感点，花十块想得到 100 块服务，我要天天考虑他们的旅游感受，还能正常做生意？"

日本北海道富良野 / 旅界实拍

我一方面不想刺激 A 总，但确实还是有些不同意见，就想跟他理性地探讨一下服务分层的问题：

" 其实现在国内经济、消费情绪都一般，能出来的很多也都是咬咬牙了，如果都是愿意为高价体验买单的人，那也就不存在市场阶层了，你是做中高端市场的，但是经济型消费客人才是主流 ......"

A 总不以为然，他是这么理解这件事的，" 如果一个市场所有人都觉得正常服务标准贵，那说明他们不属于这个目的地，国内大把的云南低价旅游团，何苦来日本受歧视呢？"

他的观点激进，却让我想到近期日本政府正考虑调高旅游税，以控制游客人数。

此外，随着外国游客激增，在京都、东京等日本热门旅游城市 " 过度旅游 " 问题日益凸显，相比其他国家，日本确实更看重单个游客所创造的经济价值而非仅仅是游客人数和间夜量了。

见我陷入沉思，A 总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当天的交流：服务是为了懂得他价值的游客提供的，而把那些斤斤计较的人当 " 上帝 " 服务是当下旅游行业的最大弊病。